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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从哪里来，未来会怎样？阿飞很茫然。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阿飞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都很迷茫。去年6月，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从安溪西坪的家出走，流浪街头。今年4月23日，他被丰泽警方送到泉州市救助站。警方调查后发现他涉嫌被拐卖。记者采访中进一步发现，阿飞可能遭遇跨国拐卖，老家可能是与我国滇桂两地接壤的某国。
5月11日，在泉州市救助站，陈站长和记者同阿飞面对面进行了交谈。
“多大年龄了？”
“十二三岁。具体也不清楚。”
“家在哪里？”
“安溪西坪上尧村。”
“到安溪多久了？”
“我是2008年被卖过来的。”
“你老家在哪里？”
“我对警察说是被人从湖南拐卖过来的，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我们那里以前上学都用英文。”
“英文？”
“嗯，在被卖到安溪前，我已经读了两三年书，课本都是英文，跟在安溪读的不一样。”阿飞说，当时用的教材，文字都是“英文”，但忘了具体怎么念。
“还记得老家平时都说什么话吗？”
“不记得了。”
“比如，在老家，吃饭怎么说？”
“恩耕(音)——这是学校老师教的。”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WO MI GO。”阿飞接过采访本，工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早报记者两次到救助站与小飞(左)聊天，了解这个少年的成长历程
为寻母
他和三弟被拐
从WO MI GO到阿飞的转变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2008年(也可能是2007年)，WO MI GO七八岁时，他有一个五口之家。爸爸妈妈上山种植玉米，二弟三弟尚幼，WO MI GO这时已上了两三年学，课余时间会帮家里割草养牛。变故在这一年发生。一天，爸爸妈妈发生激烈争吵。在WO MI GO眼中，妈妈本来是个脾气很好的妇女，她在爸爸面前总是唯唯诺诺。但近一段时间来，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逐渐不再怕爸爸了，甚至顶嘴吵架。
这次吵架的结果是，母亲离家出走。几天后，她回到家，但只待了一天，再次离家后，去向不明。没有妈妈，WO MI GO和弟弟们都很着急，除了哭泣，他们一筹莫展。
有一天，邻居家宰了一头猪，邀请爸爸去吃晚饭喝酒。WO MI GO则和两个弟弟在家，先上床睡觉了。睡梦中的WO MI GO醒来，发现邻居大嫂带来两个陌生妇女。“我们知道你妈妈在哪里，现在就带你去找她。”来人说。
WO MI GO和弟弟开心极了，他牵着3岁的三弟，跟着两个妇女，走向陌生的地方。二弟则因贪睡还躺在床上。
他和弟弟跟两个妇女在一个路口等摩托车，随后被带到一户人家。他们在此住了一晚，次日又被送到另一户人家，主人是一对30多岁的夫妻。他们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人家告诉他去帮他找妈妈。
在这里，他还见到其他孩子，包括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问他干什么，他说是来找妈妈，少女告诉他，你们被骗了，他们要把你卖掉。WO MI GO开始不安起来。后来少女被人带走了，几天后弟弟WO MI MO也被带走了。最后轮到了WO MI GO，他被一男一女以帮忙找妈妈为由带走。
这是一次漫长的旅程。WO MI GO跟着这两个人，坐了三天汽车，转了好几趟车。然后，他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安溪西坪，也就是养父的一个兄弟家。
“你就待在这里，你妈妈就会来找你。”带他出来的那对男女说。“其实，在路上，我就知道我被卖了，因为那个女孩有告诉我。”WO MI GO成了西坪上尧村老王家的养子，名字变更为阿飞。而适应这里的语言和生活，他经历了一个更复杂的过程。
小飞的养父母租住在镇区一座破败的老屋里
和养父闹翻
流浪街头饱尝辛酸
养父老王家的条件并不好。收养阿飞时，老王已近50岁，他平时做一点茶，但量不多。养母是一名聋哑人，她跟阿飞总是比划手势。阿飞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不管是闽南语还是普通话，他都得去学习。半年后，他才能和当地人用语言交流。
异乡半年 忘却母语
他进了村里的学校上学，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尽管在老家已上过三年学，但阿飞注意到，重新学的东西和以前学的完全不一样，就连文字都不同。
“我们以前学的都是英文课。”其实，他说的英文是指字母文字，但除了自己的本名WO MI GO外，他几乎无法再对以前的文字进行拼写、发音，哪怕是“爸爸、妈妈”这样最原始的发音。
但阿飞觉得自己在学校学得还不错。家庭经济虽然困难，但养母还是很疼他。养父责骂他时，养母都会打手势告诉他，不要再调皮，这样就不会惹养父生气。阿飞最终还是和养父闹翻了。
离家出走 盗窃遭痛打
去年6月的一天，他跟着大孩子去上网玩游戏。第二天回去，养父批评了他，并让他到山上放羊。养父说，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就不再管阿飞。于是，阿飞离家出走了。
阿飞离家出走，首站选择了安溪县城。
“我想去那里找份工作。”此前，他在网上聊天时结识安溪一位十八九岁的“大哥”，他想找这位“大哥”帮忙。
然而，他没找到工作，没钱吃饭，就向“大哥”借钱，晚间睡网吧睡公园。
流浪并不美好。他不得不想办法赚钱填饱肚子，他想到了“卖铁”，即捡铁棍铁皮去卖。一天，他跑到一家商店“做坏事”，盗窃了店主700元钱，但被店主当场抓获。店主对他进行了教训，用一截竹棍抽打他，直到竹棍打坏才住手，然后报警把他移交给派出所。
阿飞对这次挨打记忆犹新，“打得很厉害。他把我打倒在地，用棍子抽我的背、腰和手脚，皮都掉了一层。”
阿飞是未成年人，当地派出所通知阿飞的养父去领人，阿飞的二伯赶往派出所。二伯带阿飞准备打车回西坪时，阿飞谎称要去尿尿，结果转身就跑得无影无踪。
流浪泉州市区
再次行窃被抓
阿飞说他真的不想回养父家。
体会到流浪的不易，阿飞渴望稳定。他给在石狮一餐馆打工的堂哥打电话，想跟他一起做工。阿飞从安溪坐车到石狮。堂哥接他到餐馆，“我看到很多人在那里，就吓着了。”阿飞最终没待下去，他从石狮来到泉州市区，继续流浪。
今年4月底，阿飞在公园结识一个大孩子，十六七岁的样子。阿飞跟着这个大孩子去“做坏事”时又一次被抓了。
当晚，他们在街头看到一辆没有上锁的电动车。“那个大孩子叫我把车推到旁边一个小巷里。”阿飞照做了，但被车主的邻居发现，他被拦下来，送进丰泽东海派出所，而大孩子则跑了。
派出所在调查时发现阿飞没有任何户籍资料，于是询问前来领人的阿飞的二伯怎么回事，这才得知阿飞是买来的。
警方对涉嫌被拐卖的阿飞采集血样，进行DNA比对，以便查询其亲生父母和出生地。阿飞在接受警方询问时曾称老家在湖南。不过，20天过去了，警方的比对结果仍未出来。
阿飞究竟来自何地，生父生母是谁？目前仍是谜团，养父老王也一无所知。
记者走访
养父母盼其回家
5月11日，记者在西坪派出所民警和上尧村干部的陪同下找到阿飞的养父王汉超。老王还记得收养阿飞的经过。
2008年(也许是2007年)农历十月，安溪县西坪镇。秋茶上市不久。
养父花1000元 收养下他
一天，老王去镇里赶圩。途中遇到一对男女，他们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背上还背着一个更小的孩子。这对男女四五十岁的样子，他们向老王求助。
“男的说是外省人，家里出事了，急着赶回老家。”对方称没钱回家，想向老王借1000元作为路费，条件是把身边的男孩送给老王，对方强调，回家一个月就办理户口迁移手续，让这个孩子落户老王家。
王汉超有些心动了。年近50岁的他本来有两个孩子，女儿早已出嫁，儿子在19岁那年酒后喝农药去了。目前，他和哑妻两人生活在一起。如果再收养一个男孩，老来就有所依靠了。
老王同意了。但他身上只有700元钱，他把这对男女带到一个兄弟家，借了300元，凑成1000元，换回阿飞。但那对男女再没出现过，由于没合法手续，阿飞一直没有户口。
关于阿飞的身世，老王也无从知晓。他只知道，来到他们家的这个男孩，黑瘦黑瘦的，叽里咕噜满口外地话，当地人都听不懂。
希望孩子回心转意
老王家的条件较为艰苦，是村里低保户。他目前已没住在上尧村，而是搬进镇区旁边一间简陋的民宅里。
阿飞的二伯介绍，阿飞去年离家出走后，老王不再做茶。几个兄弟看他们夫妻待在山上也不是办法，于是帮他们租了这间屋子。目前，老王没正当工作，他的妻子则帮人家挑拣茶枝养家糊口。
对阿飞的出走，老王显得很无奈。他说，刚来他们家，阿飞就待不住，时常跑出去。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不再回来了。阿飞因偷东西被警方带走，老王认为，这也不是坏事，至少警察可以教育阿飞，让他吸取教训，不再做坏事，也不再流浪。
阿飞的养母虽不能说话，但看了记者带去的阿飞照片，她激动得连连点头，比划着手势，显得很兴奋，在她逐渐明白阿飞的境况后，情绪逐渐低沉下去。
阿飞的二伯说，阿飞流浪后，家里人都很着急。阿飞此前在安溪、泉州市区等地因小偷小摸被警方处理，每次都是他前往派出所认领，但这个孩子总是想着法子溜走。如今，因派出所要调查阿飞涉嫌被拐卖一事，他没能把孩子接回家。
“阿飞毕竟是我们王家收养的，我们不能抛弃他。”阿飞的二伯说，“如果阿飞愿回来，就让他住我家，由我们共同抚养，供他上学，等长大后，我们再帮他成家甚至立业。”
在我们离开西坪时，阿飞的二伯再一次嘱咐，希望阿飞能回家。
梦中再现全家团圆
5月12日下午，记者再次来到救助站。
阿飞暂时回不了家，除非警方能给一个明确的说法。他是4月23日被东海派出所送进泉州市救助站所的，至今已20天。
救助站工作人员说，警方告诉他们，已对阿飞采集血样，进行dna比对，在结果未出来或警方未通知前，阿飞不能离开。
阿飞住在救助站一个房间里。20天来，不时有其他流浪儿被送来，他们可以做伴。在问及对方的情况时，阿飞有时也觉得自己幸运，因为来这里的孩子，很多是因为遭遇家庭暴力而出走的。
阿飞一无所有，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蔡阿姨送给他两件衣服，他才得以换洗。
在接受记者采访后，阿飞和另外三名少年一起吃饭。四个孩子，每人端着一个大大的饭盆，等待蔡阿姨打饭。主食是花生粥，配菜是豆腐炒瘦肉和清炒四季豆。
“够不够，还要不要再加点？”蔡阿姨给阿飞装上一大盆粥。
“够了，够了。”阿飞端过饭盆，来到餐厅狼吞虎咽吃起来。
“这菜真香！”另一个大一些的孩子说，他曾在饭店帮工，因流浪来到救助站，在他看来，在这里有吃有住真不错。
阿飞对自己的过去是模糊的，对未来也感到茫然无措。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可以明确的是，他已不想再流浪，“流浪一点都不好玩”。
记者转告了他的养父和二伯的嘱托，叫他回西坪。阿飞摇了摇头，西坪的家似乎对他缺乏足够的吸引力。究竟该去哪里，他也说不清楚。如果生父生母出现在他眼前，他也许会跟他们走。
关于亲生父母，阿飞至少四年没见过了，但他们还是多次进入他的梦中。尤其是在流浪时，他不时梦到儿时在家劳动的画面：在长满松树的山上，玉米成熟了，爸爸妈妈钻进地里采摘玉米，弟弟在地角玩耍，他则在旁边的山坡放牛……
部门说法
是否遭跨国拐卖尚需证据
那么，阿飞究竟是哪里人？年龄多大？这些暂时还是一个谜。
阿飞疑似境外儿童
4月底，阿飞在接受东海派出所民警询问时，他说自己可能是被从湖南拐卖来的。而5月11日，救助站陈站长跟记者在和阿飞聊天时，他又说自己不知道来自哪里。不过，记者走访其养父和二伯，他们均否认了湖南一说，但也说不清阿飞来自哪里。反正，当年来到他们家的阿飞不会汉语，说的土话大家也听不懂。
阿飞告诉记者，他已不会说以前的语言了，只知道以前上课用的是英文。记者经多方请教了解到，阿飞拼写的姓名wo mi go，疑似越南文字，他说以前学的“吃饭”发音也与越南语中的吃饭一词发音相近。此外，阿飞说，他们以前用的钱币、穿的衣服也跟泉州的有很大的不同，衣服的扣子是布做的。吃的主食是玉米，也有南瓜。房子一般两层，木墙，拱顶，上层放玉米，下层住人，石头房子圈养猪牛。
根据阿飞提供的上述信息，记者和陈站长对阿飞的来历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他可能来自境外，即与中国的滇桂两地接壤的某个国家。记者将这个信息与曾去过越南的警察进行了沟通，警察说，不排除这个孩子是越南籍的可能，但还需要足够的证据才能最终确认。
警方采集血样
进行dna比对
据东海派出所民警介绍，阿飞是在4月下旬盗窃电动车时被抓的，警方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他是被拐卖儿童，于是对他采集了血样进行dna比对。比对结果尚未出来。
安溪警方有关人士说，如果dna比对能够成功，就能顺利帮阿飞找到亲生父母，但也有可能比对不上，比如其亲生父母没有向警方提供dna血样或者未报警。如果这样，阿飞要找到生父生母还有一定难度，如果他是被从境外拐卖而来，那么情况就更为复杂了。
警方指出，阿飞还是未成年人，实施盗窃的数额不大，将不作为犯罪处理。其之所以多次盗窃，一是受流浪环境所迫，容易受人唆使，二是法律意识淡薄。他需要回归社会，回归家庭，回归学校，这样才有利于他的健康成长。
救助站妥善安置阿飞
泉州市救助站工作人员介绍，阿飞目前得到妥善安置。他与其他流浪儿童相比，情况更为特殊，他是被拐卖来的，警方还在调查，没有警方进一步通知，他还得暂时住在救助站。即使送他回家，是回养父家还是生父家也是一个问题，如果确认他是境外儿童，其回家之路则更为复杂。但不管怎样，为维护儿童合法权益，保护孩子健康成长，救助站将配合有关部门一起做好阿飞的工作。
据介绍，去年年底，泉州市救助站即开展接送流浪儿童回家行动，同年12月，市民政部门和东南早报还联合开展“接送流浪孩子回家”专项行动，帮助在街头流浪乞讨的未成年人早日回归家庭、回归社会。目前，泉州救助站已护送多名流浪儿童返家，仅近两个月就将近20名。
(刘波 潘登 苏勇)
来源：泉州网-东南早报 | 
发表于 2012-5-14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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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4 18:50
